導演張誌騰：家是另一座電影片場
TEXT by 郭振宇 PHOTOGRAPHY by 日常散步 李盈靜
結婚後，張誌騰重新裝修了自己的老家，一座老宅屋就此變成他的創作實驗場。他在這裡學習創作電影，也學習編織關於家的一切想像。
張誌騰和猫力早就漂泊慣了。
一人為了拍電影，每年有大半的時間在國外到處飛行；另一人是旅行作家，居無定所即自己生活的意義。直到五年前，漂泊的兩人一起走到了紅毯盡頭，回到張誌騰的內湖老家，安頓下來。
那是張誌騰從小住到大的四十年老宅。婚後，與家人協商，承租家裡的老宅，大刀闊斧地進行重新裝修，打通牆壁、墊高地面、刷上新漆，格局移形換位，原本的主臥室變成廚房，舊廚房變作閱讀區，院子乾脆不停車了，他覺得留著做園藝和木工還比較合適。
為了這場大工程，夫妻倆曾請來設計師協助規劃，只是期程的最末不巧遇上全球大疫，兩人遠在國外無法參與，以致留下一些尚未圓滿的部分需由張誌騰自己動手完成。對此他倒是無所謂，「現在大家都在追求一次到位，我反而覺得一點一點慢慢完成比較好。」況且他本來就熱衷手工藝，將之禪意地比喻成一種「動態冥想」，「可能拍片也是，我喜歡這種無中生有的過程。」
張誌騰拍攝《詠晴》時，房子距離裝修完成只差幾步。這部編導處女作最後拿下了第58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短片，從此，他除了是攝影師，還成了一位新銳導演與新居的男主人。
Action！
在張誌騰家，幾乎找不到任何透露他身分的物件，沒有導演椅、沒有攝影機、沒有金馬獎座——除了客廳上方的Aputure LS 300X雙色溫聚光燈。
平時出現在電影片場的燈具出現在家中，直接了當地說明張誌騰的居家美學核心：光。
光是影像敘事的基礎，成為攝影師之前，張誌騰也從事燈光師的職業，如此讓他更了解光線對人、空間的影響力，如空間明亮令角色看起來愉快，人苦悶自然會想往晦暗的角落靠。身在片場，張誌騰要隨時觀察光線是否與角色、空間的需求相符合；回到家也是，他會依照家人的生活需求調整光線，而那盞LS 300x正是利器，「像我需要很亮才有精力工作，下雨天就要把它開到全滿。」貓力補充。
才說完，張誌騰立刻展現專業，在一大清早運用燈光套件打造出以假亂真的夕陽光線。他對家中的一切光線都很講究：為了收藏陽光篩落的樹影，在院子種下一棵大樹；點亮家中隨處可見的Disco Ball，空間立刻瀰漫舞廳氛圍；他還特別喜歡Dyson的檯燈，餐廳和主臥各放了一盞，「當氛圍、閱讀或工作燈都可以，調整顏色和角度的機動性又非常高，有時候都想說片場要不要放一個，但不知道怎麼跟製片說⋯⋯」
空間寬敞加上極高的光線可塑性，「家」幾乎可被比擬作張誌騰的電影片場，「對我來說比較像是創作的實驗場，很多光影的reference我可以先在家裡看過，把它記住，再複製到創作裡去。」他和貓力則如同片場演員，張誌騰說，家中存在許多高低差，讓他們對話時常常不是在同一平面上，連帶影響自己拍片時也喜歡讓演員的站位更奇怪一些。但他其實早已在家偷偷排練過無數次了。
卡⋯⋯殺青！
2022年張誌騰的女兒出生，新角色的加入讓一切起了變化。
廚房擺了張尿布台，頌缽同時也是放女兒換洗衣物的容器，家裡高底起伏的空間為怕摔跤裝起防護欄，從前張誌騰最喜歡的家中角落是地下室，他時常在那裡玩樂器，現在那是女兒睡覺的房間，吵不得。
院子裡不停車，空間留給園藝和木工。
不過最主要的變化是心境，張誌騰發現自己對時間的感知變慢了，「好像有小孩前後是不同的生物，之前比較往外長，之後會想要慢慢往內長。」他不再渴切地探索世界，開始沉澱與整理，思考自己是誰，一路如何走來，又要過什麼樣的生活才能帶給女兒好影響。「但就計劃兩年內的事吧，再以後的就不想了，因為一定跟你想的不一樣。」他得出最後的結論：萬物都會變化，專注眼前即可。
他最近的計畫是在書牆前打造一座大魚缸，張誌騰比劃著魚缸的大小，盤算著該放入哪些石頭和小樹，加上一束輕輕落下的光線，然後坐在Style單人沙發上翻書、看魚，「他看魚可以看一個下午，像對戀人發呆一樣。」猫力在一旁悠悠地說。張誌騰的興趣隨時在變，養魚的興趣源自於最近在拍攝一部河川相關的短片，家中的印度風琴、薩滿鼓、頌缽和手碟也都是因為拍片才接觸到的事物。
本就熱衷手工藝的張誌騰，大刀闊斧地將老宅重新裝修，改變原本的格局。
這些事物都是「家」的組成部分，外頭的街道、老花市、傳統市場或下課時間在門前聊天的大學生對張誌騰來說也是，「家是很多事物的排列組合，絕對不是鋼筋水泥的這些東西，也不是一個被框住的概念。」未來幾年，這座老宅很可能因為都市更新而拆除，他對此已經釋然，畢竟心中真正代表「家」的一切都帶得走，家人、書本、樂器和燈光⋯⋯張誌騰的家並不會被拆除。
「家不是一種穩定。家是給你創作的素材，你會越來越熟悉這些素材，然後知道下一次要怎麼去創作。」每一座片場搭的景最後都得拆，但任何地方都能創作，漂泊到哪都是家。
Style 健康護脊沙發是他經常坐著看書、發呆的地方。
